Nothing Gold Can Stay

2.

Kirk擔任企業號的艦長這三年以來被送進醫務室的機會可說多到不計其數，對Spock而言每次都像看似漫無止盡的等待。他拒絕醫官替他處理傷痕累累的雙手、也不願換下沾滿Kirk和他自己血污的制服，獨自頹坐在醫療艙外。

那時他失足跌落在斷崖邊，Kirk見狀飛身撲了上來，使盡全身的力氣抓住他的手。但他知道有傷在身的Kirk這麼做無益是陪葬之舉：「 Jim，快放手，以你現在的狀況支撐不了我的體重！」

「我當然知道！就算把我劈成兩半也決不放手！Spock，我不准你放棄！快想想辦法！」Kirk上氣不氣地吼道：「我相信你做得到！你可以救得了我們兩個！」

Spock只見血跡沿著Kirk的手腕蜿蜒而下浸透了他的衣袖，仍然死命地握緊他的手，心急的他不知從哪裡生出一股力量徒手攀住陡峭險峻的石壁，咬著牙關強忍岩塊刮擦指掌的痛楚硬是爬上了崖頂。他發現已然奄奄一息的Kirk整件黃色的上衣被鮮血染成一片殷紅，不，應該說他根本整個人都浸在血泊裡。

「你看…就像那時候在大角三號上我說過的那樣…一切都會好起來的……」Kirk氣若游絲地說完這句話便昏厥在他的臂彎裡。Spock很難不想起兩年半前相似的場景。

任務的返航途中，Uhura接收到求救訊號，Kirk下令回應訊號之後進行近一步的瞭解：原來是防禦號的Taggart艦長遭到惡名昭彰的Sarris人俘虜。Taggart艦長跟企業號上這一位都是星際間出了名的脫韁野馬，自從仗義替Thermian人出了一口氣之後便跟Sarris人結下不解之仇。

Kirk聽過防禦號上的Lazarus博士說明緣由之後，當下決定參與Taggart艦長的營救行動。眼前掌握到的情報是Taggart艦長被囚禁在大角三號上的Sarris崗哨，那顆景象荒蕪的星球極類似地球上遍佈黃沙的中亞沙漠地帶。

「過去一個月大角三號的地面氣溫劇烈升高，再經過太陽長期曝曬，沙地上方的空氣變熱後上升導致氣壓和溫度產生變化，溫度較低的冷空氣為了填補空間蜂擁而至形成強風，預計在四小時後形成足以覆蓋整個星球表面的沙塵暴，藉時空氣當中大量的金屬粒子將干擾通訊，甚至無法進行傳送。」Spock分析大角三號的地表氣候之後向Kirk提出簡短的報告。

「這麼說來事不宜遲，我們必須馬上採取行動！」Kirk摩拳擦掌地說道：「Sulu，你跟我一塊去救出Taggart艦長！」得到艦長欽點的Sulu感到受寵若驚，Spock聞言微微地挑起眉毛。

「Jim，這個任務非得勞駕艦長大人親自出馬？你沒瞧見那些Sarris人個個青面獠牙，他們看起來是好惹的嗎？」McCoy終於再也忍不住跳出來攔下活像發現新玩具有點興奮過度的Kirk。

「有Sulu在，怕什麼？」Kirk笑嘻嘻地轉頭對Sulu說道：「你說對不對啊？」看來他說什麼都不想錯失當上艦長這半年來頭一次的外出任務。

萬萬沒想到矛頭竟然指向自己，Sulu尷尬地在一旁陪起笑臉。

McCoy怎麼想都放心不下，轉而向Spock尋求第二張否決票，「你這個副艦長倒是說句公道話吧？」

這幾個月來，Spock一直想拉近和Kirk之間的距離，卻始終不得其門而入；Kirk的身邊總是圍滿了人：McCoy、Sulu、Chekov還有Scott；尤其是McCoy，每當他走向Kirk，這位首席醫療官便毫不掩飾地以狐疑的眼神打量他。

然而Spock很清楚就算Kirk再怎麼熱愛企業號，硬把他留在船上半年哪裡都去不得也是會把人悶出病來的；同時也發現當Kirk對他投以企盼的眼神時，竟然遍尋不著任何拒絕的理由。

「…就算我堅決反對到底，艦長你也不會當作一回事。」其實他和McCoy一樣不希望Kirk冒任何危險，卻說出言不由衷的話來，這是繼毛遂自薦當上企業號的副艦長之後又一個不合邏輯的舉動。

受到間接鼓勵的Kirk愉快地朝Spock眨了眨眼、做了個謝謝的嘴型之後，連蹦帶跳地直奔傳送室。滿臉不高興的McCoy橫了Spock一眼之後咬牙切齒地跟上前去。

Spock到達傳送室的時候，McCoy正在對Kirk叨唸個不停、Kirk一面嘻皮笑臉地虛應他兩句一面檢測通訊器和光炮的功能；他抬起頭看到站在門口的Spock，露出小虎牙笑著說道：「企業號就交給你啦。」

那張笑臉實在太燦爛，明亮得過了頭，就像陽光一樣晃眼。Spock下意識伸出手想拉住他，在動念的同時Kirk的身影已經消失在傳送台上。

「你什麼時候跟Jim感情好到可以一搭一唱？」McCoy氣急敗壞地指著Spock的鼻子說道：「那個小混蛋回來要是少了一塊肉，帳就算在你的頭上！」

被當作出氣筒的Spock並沒有把McCoy無禮的舉動放在心上。據他的瞭解大角三號上的Sarris崗哨佈署並不森嚴，縱使任務的難度不高，倘若Kirk因此出了什麼差錯，他確實應該負起絕大部分的責任。

眾人目送Kirk和Sulu出發後回到艦橋靜候佳音，然而任務的進行顯然不如預期中的順利，眼看著時間分分秒秒過去，仍然未見任何消息。

「地表的風力已經達到每秒十八公尺，我們應該中止救援行動，立刻把艦長和Sulu傳送回來。」Spock打破沉默說道，「Uhura，請妳聯絡艦長。」

在此同時艦橋響起Kirk十萬火急的聲音：「我們已經帶著Taggart艦長離開崗哨，現在馬上準備傳送！」

Spock和McCoy聞言終於放下壓在心口的大石頭，隨即趕往傳送室。他們踏進門口的那一刻Sulu正好攙著Taggart艦長現身在傳送台上，現場爆出一陣歡呼聲。McCoy沉著臉撥開聚在傳送台旁的船員，接著只聽見Spock問道：「…艦長人呢？」

話聲一落傳送室裡熱鬧滾滾的氣氛登時一滯，這時大夥才發現傳送台上只有Sulu和Taggart艦長兩個人；副艦長以及首席醫療官同時投射過來的嚴厲目光讓Sulu瞬間飆出一頭冷汗：「我…我…艦長……」

Sulu吞吞吐吐地說道：「當時兩個Sarris人緊跟在後，艦長要我帶著Taggart先生先走一步，由他負責掩護我們，所以……」

Sarris人的暴虐以及對敵人毫不留情的手段眾所皆知。Spock和老骨頭親眼所見Taggart遭到刑求之後皮開肉綻的慘狀，想到Kirk落在他們的手裡少不了要吃上一頓苦頭，兩人不覺心頭一沉。

「Scott先生，請你暫代指揮的職務。」Spock說著在眾人驚愕的目光下站上傳送台，隨即做例行的通訊器和光炮檢測。

「Spock！你不能這麼做！」頭一個回過神來的McCoy開口制止道。

「我會找到Jim，把他帶回船上。」語畢他示意工作人員啟動傳送裝置。

Spock到達地面時只見漫天黃沙、狂風大作，他逆勢跋涉過兩座沙丘，放眼望去一片蒼茫，體悟到想尋獲Kirk的行蹤無疑是海底撈針。這時通訊器響起Scotty焦急的聲音：「Spock！站在原地不要動！我馬上傳送你回來，再晚就來不及了！」

他仰頭望向灰濛濛的天際，心想如此惡劣的天象連身為半個Vulcan人的他都得咬著牙才能承受得住，孤身一人的Kirk又怎麼可能撐得下去？就在這時他發現數呎外的沙地裡閃爍著金屬光澤的亮點，他拔足趨前一看：正是Kirk的通訊器！

他拾起通訊器握在手裡，堅信Kirk就在這一帶。於是他毫不猶豫地切斷企業號的訊號，站在沙丘頂端定睛觀察周遭的蛛絲馬跡，很幸運地在前方的沙丘上找到尚未被風沙掩埋的腳印和拖曳的痕跡。

Spock才翻過沙丘就聽見操著異星語言的叫罵聲，只見Kirk像個沙包似的被體型起碼有他兩倍大的Sarris人提起來，狠狠地甩上岩壁，發出一聲巨響之後跌在黃沙堆起的小丘上，Spock看了不禁怒火中燒起來：雖然他自己也曾經在情緒失控的情況下痛毆了Kirk一頓，但他說什麼都無法忍受任何人對那個不知死活的小傢伙下這麼重的毒手。

另一個Sarris人拖著不醒人事的Kirk準備把他拽上穿梭機。Spock旋即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一人一槍解決了兩個暴徒。

Spock上前扶起Kirk，仔細檢視他的全身上下：除了右踝扭傷、還有臉上的青紫，看不出什麼問題，但他就是知道Kirk有哪裡不對勁。這時如果McCoy也在事情就好辦了。

「艦長，艦長！你還好吧？我是Spock！」緊閉著雙眼的Kirk沒有任何知覺，Spock見了脫口而出：「…Jim，聽得到我的聲音嗎？」

「Spock…？」這時Kirk的眼皮突然間動了動，悠悠地醒了過來，他捧著自己的腦袋嗚咽道：「我的頭好痛……」

「目前企業號無法進行傳送，我們先找個地方避開沙塵暴再說。」Spock見Kirk恢復意識暗暗鬆了口氣，說著脫下制服上衣圍在Kirk臉上以免他吸入過多沙礫，彎下腰打算一把抱起Kirk。

「…等…等一下，我不是女生，不准這樣抱我。」Kirk雖然頭疼欲裂，仍然眼明手快地攔下Spock。Spock聞言挑起眉，Kirk扁著嘴接著說道：「我也不是行李，別想把我扛著走。」

Kirk不讓他扛、更不讓他抱，一時之間又成了當初在艦橋上跟他兩相對峙的難纏小鬼。…小鬼？他居然用這個字眼形容一個星艦艦長！Spock下意識地甩甩頭，嘆了口氣，蹲下身子說道：「那麼我用揹的，你覺得怎麼樣？」

走了一段路之後，Spock發現Kirk伏在他的背上之後再度沒了動靜。「艦…，Jim…？你沒事吧？」

Kirk以收緊環在他頸子上的手臂代替回答，過了一會兒，Spock聽見他低聲說道：「謝謝你，Spock。」

Spock望見不遠處有一座岩穴，帶著Kirk藏進洞裡躲避沙塵暴的來襲。他在距離穴口大約十呎的地方放下Kirk，獨自一人進行探查。Spock隱約聽見岩穴的深處傳來某種碎響，他四下察看之後確認是岩壁的縫隙滲出地下水發出的聲音。他嘗了幾口水，感覺味道還可以，總算是聊勝於無。於是他用手盛了一些水回到Kirk面前。

「Jim，喝點水好嗎？」Kirk在他的勸誘下張開眼睛，就著掌心喝起水來，柔軟的嘴唇和溫熱的舌尖時不時地掠過他指間的皮膚，Spock感覺皮膚底下數以萬計的神經接點激發出無數的火花，交織成絲絲縷縷的電流竄過周身，匯集在他的下腹部。

他著了魔似的輕聲問道：「還要再喝一些嗎？」Kirk抬起朦朧的雙眸望了他一眼、恍惚地點了點頭，霎時間Spock的心跳幾乎漏了一拍，他嚥了口唾沫，感覺喉頭發乾了起來：他突然很想喝水，他只想要停留在Kirk嘴唇上的那滴水。

Kirk喝了幾口水後閉上眼靠在岩壁上稍事歇息。Spock不知該如何平息心底不斷泛起的漣漪，他在岩穴裡漫無目的地來回走動，明知道這麼做完全沒有意義，卻制止不了自己的行為。

「Spock，過來休息一下吧，」Kirk突然間睜開沉重的眼皮對他招了招手。Spock遲疑了片刻之後走到Kirk身邊坐下。Kirk覆上他的手背低聲說道，「我相信危機就是轉機，一切都會沒事的。」

Spock咀嚼著Kirk話中的真意。或許這不過是地球上慣常用來激勵人心的箴語，但他相信Kirk。

「很高興你找到我，真的。」Kirk吸了一口氣接著說道。他的坦率是深深吸引Spock的特質之一，總是直言不諱地說出心中的想法。

「…Jim，有些話我一直很想告訴你，」Spock知道也該是對他敞開心胸的時候了：「關於聽證會上我提出讓你難堪的言論，還有對你動粗、接著把你送到織女四號…所有蠻橫的舉動，我鄭重向你道歉。」

「哈，」Kirk從喉頭發出那種Spock聽過一次便印象深刻的低啞笑聲，「那些事我早就忘了。」說著又蹙起了眉頭。

「頭還在痛？」Spock以幾乎稱得上安慰的語調輕聲問道，Kirk點了點頭。

Spock扶著Kirk讓他靠在自己半邊的身子上，「先睡一下，再等幾個小時沙塵暴過了，我們就可以回到船上讓McCoy醫官好好幫你檢查一下。」Kirk毫無異議地閉上了眼睛。不知過了多久，Spock轉過頭看見Kirk低垂眼簾、側著腦袋似乎已經睡著了，他小心翼翼地調整姿勢讓Kirk倚在他的肩上，闔上眼傾聽著身畔綿長的呼吸聲，沒多久也進入了夢鄉。

幾個小時的小寐之後，Spock睜開眼發現岩穴的洞口透進幾許陽光，看來沙塵暴應該平息下來了。他輕拍Kirk的肩膀：「Jim，我們該回企業號了。」只見Kirk依然低著頭一動也不動，於是Spock加重了手勁和聲量，Kirk卻像斷了線的木偶似地倒在他的胸前。

「…Jim？Jim…！」任憑他如何呼喊Kirk仍舊毫無反應。

Spock抄起通訊器，他亂了手腳地打開通訊頻道，在一陣雜訊之後響起Uhura的聲音：「…Spock？是你嗎？」

「我找到艦長了！現在就定出我們的位置，立刻把艦長送回船上，快！」Spock使盡全身的力氣對著通訊器嘶吼道。

接下來他只記得被傳送回企業號之後，McCoy在傳送台邊接手把Kirk火速送進了醫務室，其後的幾個小時裡他只能枯坐在艦橋上等候消息。

當時Kirk的診斷是顱內出血伴隨輕微的頸椎滑脫。經過搶救出血已經控制住，緊急處置之後留在醫務室觀察意識變化。

經過一個星期的休養，Kirk在McCoy的陪同下坐著輪椅從醫務室一路逛上艦橋，沿途船員的加油打氣聲不絕於耳，他咧著嘴笑道：「大家有沒有很想我呀？」

Spock喜歡Kirk的笑聲，只要聽見Kirk的聲音就足以撫平他焦躁不安的情緒。他說不出心中滿溢的欣喜，只覺得能再一次見到Kirk這副吊兒啷噹的模樣真是太好了。他屏住呼吸看著Kirk笨拙地拐著輪椅在身前停了下來，搔搔後腦之後傻笑著說道：「老骨頭說是你救了我一命，謝啦。」

Kirk抬起頭望進他的Vulcan副艦長的黑眸裡，Spock看著這雙淡藍色的眼睛，揣摩著他所說的話──老骨頭說是你救了我一命──在他的神情語氣裡讀不出曾經有過的親暱和放鬆。Spock隱約明白他遺失了生命中最美好的那一刻。

Spock事後得知Kirk的恢復情形大致良好，只不過大角三號上發生的經過他幾乎完全記不得。McCoy解釋這是頭部外傷常見的後遺症，記憶喪失或許為永久性，也有可能日後逐漸回想起來。

就算Kirk再也想不起大角三號上的那一夜，他即使到了生命的盡頭也絕對不會忘記。

就在這個時候醫療艙的門滑開來，McCoy看似精疲力盡地站在入口。Spock見狀霍地站起身來筆直地走上前去。

「沒什麼好擔心的，Jim那小子命硬得很，絕對死不了，」McCoy深深嘆了口氣之後接著說道：「他背上的傷口該死的既長又深，血流得一塌糊塗不說，還燒壞我好幾台真皮修復儀，你要記得幫我申請一打回來！話說回來，這個小混蛋傷成這樣唯一的好處就是暫時得乖乖躺在床上，沒辦法到處亂跑！哼哼……」

Spock眼巴巴地看著醫護人員帶著儀器用品魚貫走出醫療艙，焦急地越過McCoy的肩膀想一探究竟。

「Jim已經醒了，進去陪他一下吧。」McCoy識相地讓出一條路，拍了拍Spock的手臂說道。

Spock放輕腳步走進醫療艙，只見臉色蒼白的Kirk闔著眼躺在診療床上。他顫顫地伸出手耙梳著那頭凌亂卻柔軟的金髮，感覺指掌之下微涼的體溫。

「…Spock？」Kirk疲憊地睜開眼，認出Spock之後擠出一絲笑臉。

要不是Kirk親口說出來，Spock絕對發覺不到他竟然恢復了當年大角三號的記憶。有時候他真的很想弄清楚這個金色的小腦袋裡究竟還埋藏了多少秘密？

「讓我看看你的手，」Kirk拉住Spock停留在他髮間的手仔細查看，逐一地撫過每根手指，然後翻過來在手心印下一吻。

Spock在Kirk的嘴唇碰觸到他皮膚的瞬間不可自抑地一陣輕顫，他想起當時Kirk就著他的掌心喝水的那一刻，那是他有生以來初次發自內心燃起了慾望，他從未如此渴求過，即使對T’Pring亦或Uhura都不曾湧生這樣的感覺。

他想要的只有Kirk。

「光看就覺得痛死人了，我要老骨頭來幫你處理這些傷口。」Kirk皺著眉嘟喃道，說著便作勢要跳下床，但才坐起身就痛得他呲牙裂嘴。

「Jim，躺好別動，待會兒我就去找McCoy醫官。」Spock環著Kirk的肩膀把他放倒在床上，Kirk鼓著腮幫子正欲辯駁，卻瞥見Spock弓著身子掩飾他不合時宜出現的生理反應。Kirk支起了上半身笑著說道：「來吧，我用嘴幫你。」

Spock搖搖頭，脫了靴子在Kirk身邊躺下。他從背後圈住Kirk，把臉埋在他的頸彎裡：「不，這樣就夠了。」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