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thing Gold Can Stay

三天之後企業號進入New Vulcan的太空軌道。Jim相信天底下最讓他頭皮發麻的差事莫過於會晤這位身著繁複紋飾的衣袍、不茍言笑的Vulcan女性。事實上，當他被傳送到New Vulcan進行進一步的瞭解時，發現狀況實在扭轉不了他多少觀感；New Vulcan的氣候如母星那樣高溫炎熱，他想說的是…沒錯，真是熱到破表。老骨頭和Spock陪同他一同前往──綜合以上這些顯而易見的因素，以老骨頭的推測Spock的狀況正在持續惡化當中。

「我們所能對他提供的協助並不多，」這位架子不遜於尋常Vulcan子民的女性長老不冷不熱地說道。她確實煥發出一種不怒而威的態勢，呃──是說她的存在感就是這麼強烈。也許她認為親自出面迎接他們有些不合禮制。

Jim由這些細微的暗示推敲究竟誰才是諸多外交使命的負責人。

他定下心仔細聽完女性長老的解釋，發現她所說的並非他所想要的答案，「我想在這個時候你們應該會全心全意在生產報國這個義務上，」他語帶雙關地打趣道，完全沒把文化的敏感性放在眼裡。在Spock情況愈來愈糟的同時，他的耐心也已經快用完了。

這位女性長老──Spock盡其所能、卻有些詞不達意地為他們引介這位名叫K’Pow或T’Pol什麼的，她定定地看著他說道：「我們已經展開多項計劃，目的是繁衍我們的香火，Kirk艦長。而這些計劃並不適用於Spock目前的狀況，在遺傳學上他受到本身的混種血統所累。」

老骨頭勃然大怒道：「給我等一下，」醫官接著說道。「妳是說打算對Spock見死不救，就為了他身上流著一半的地球血統？身上帶著人類的DNA又有什麼不對？」Jim看得出來McCoy快氣壞了。即使在這種天大的日子裡，他直接跟Vulcan人槓上還是一點都不讓感到意外。

Vulcan女性長老對他挑起眉說道，「雖然Spock不適於延續Vulcan的物種，並不代表他非死不可，」這樣的回答似乎澆熄老骨頭一些火氣，但仍然餘怒未消。

「我以為您完全幫不了他，」Jim如實回答道。

「我確實是無能為力，」女性長老不諱言地說道，「目前所知只有兩種途徑可以中斷足以將他折磨至死的plak tow。其中一個方式是藉由交媾形成聯結的紐帶，另一個辦法是透過決鬥。然而這些我們都對他使不上力。」

這番話的寓意真是再清楚也不過，「我們幫不上他的忙──他就只有靠你了。」

「好吧，我當然知道什麼是交媾，」Jim完全不經大腦地說道。他裝作沒看見正翻著眼珠子、喃喃自語掩飾渾身不自在的老骨頭。「另外那個透過決鬥到底是什麼意思？」

他匆匆看了一眼不知何時開始汗於雨下、看上去悲慘萬狀的Spock。

「當個體跟經過聯結或可能聯結的對象從事體力消耗的行為，能夠滿足plak tow的慾望。交媾或決鬥都可以達到這個目的，」女性長老解釋道，Jim瞥向老骨頭，他們的腦袋瓜紛紛開始動了起來。

「不，」Spock語出驚人地說道，連Vulcan女性長老都不由得抬了抬眉毛。「我現在處在極端亢奮的狀態，碰上我你會沒命的。」

Jim仔細端詳了他片刻。然後他從鼻孔裡噴了一口氣後說道： 「我沒有惡意，Spock，不過在我看來你連站在那裡都很勉強，」他端起臉孔、搖搖頭說道，「好吧，我拼了。」

「希望你的言下之意是找他捉對廝殺，」老骨頭一隻手捂著臉說道。

另一個選項讓Jim不覺好奇心泛濫了起來，但他告訴自己現在可不是浮想聯翩的時候，於是百般不願意地把這些念頭拋諸腦後。據他所知，Spock對男人並不感興趣，想必他寧可大打出手。他下定了決心。

「我當然是準備跟他大戰三百回合，老骨頭，」這應該不會太棘手。Spock看起來完全不是處在平日那樣的最佳狀態，而Jim對肉搏戰較有把握。即使可以預期戰況慘烈，而Spock的情緒在過去幾天當中持續處在抑鬱狀態；總之先別去多想決鬥過後他會不會活活累死，他相信自己應付得過去。

這場決鬥似乎由某種古怪的儀式揭開序幕。Jim發現他、Spock和老骨頭被引向一處環繞著岩塊、一角立著銅鑼的寬敞空地。他們以Vulcan語許誓諾言。 Spock 再度提出異議。

「我拒絕跟他進行決鬥，」Jim想不透他為什麼這麼堅持這一點。

頸側突然感覺一陣刺痛分散了他的注意力。他瞪著手握皮下注射器、連糊塗都懶得裝的首席醫療官。

「搞什麼鬼啊你？ ！」他雞貓耗子亂叫似的問道。

「給你來一點三氧化合物，」老骨頭了無歉意地回答道，「你以為我會眼睜睜地看著你被他打得落花流水？別傻了。」

Jim意思意思地橫了他一眼。Vulcan女性長老再度提高音調誦讀出幾個Vulcan字彙，接著她說道：「由於這是一場約定俗成的決定，所以不會提供任何武器。幸運的話，也許你們都能安然度過這一關。」

「…我們是否有機會可以全身而退？」Jim瞇起眼睛問道。

「這樣的搏鬥，通常會導致其中一方的傷亡，」面容肅穆的女性長老坦承以告。然而完全沒有時間讓他提出任何的疑問，因為Spock已經走到地面上畫著圓圈的中心，Jim發現他的周圍有很寬敞的空間，是啦，他們就是要大幹一架不是嗎？

他不知所措地呆立了一會兒。

Spock亦是如此。

「我不想跟你決鬥，Jim，」Spock開口說道，這讓他的下巴差點掉得滿地都是，因為Spock居然叫他Jim。除了艦長之外，Spock幾乎不曾這麼喊過他。這時他終於想通了。

Spock總是始終如一，他就是這個樣子。無論如何，上天已經註定要Jim去挑戰他的底線，為了他的性命著想。

「你老媽才打不過我。」

好吧，雖然不是什麼光明磊落的招數，但實在是該死的有效，有時候無所不用其極真的是不錯的手段，是說Spock也完全對自己力不從心就是了，他會中了這種圈套就是最好的證明。

Spock聽了以後發出令人為之膽寒的嘶聲叫喊。

Jim這方面已經摸清楚他的路數，連忙彎下腰避開他的奪命攻勢。

Spock的行動依然奇快無比。他也許身受生理變化的困擾，但在體能上完全沒有絲毫的影響，即使他大汗淋漓、情緒有一些激動，眼神惶惑不安。他一隻手揪住Jim的領口，接著另一隻手緊緊扭住整件上衣。Spock那一身強健有力的Vulcan肌肉提醒了Jim找上這個人單挑真是個糟糕透頂的主意。然而在第一次交手時他多少學到了教訓，這回再度過招他心裡已經有了一些底。他的脖子果然是Spock首當其衝的目標，於是Jim忙不迭地舉起手臂避格開他的攻擊。他朝著Spock的腹部使出肘拐卻被閃身躲過，但一時大意之下遭到Jim的當胸一擊。他的副艦長雖然力大無窮，在近身格鬥方面卻沒有受過實際的訓練。這對Jim來說是個極大的優勢。

說時遲那時快，他被Spock壓在一旁的岩塊上動彈不得，那雙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鐵腕緊緊地鉗住他的肩膀，眼看又要扣上他的脖子。他抬起腳奮力一踢，卻連Spock的手肘都搆不到。在短兵交接之下，Jim急中生智：他還有一口白牙，而Spock的耳朵就近在眼前，他只知道不這麼做可能會被活活勒死。

此時不咬更待何時。

他張口一咬正中溫熱柔滑的軟骨，他的牙齒沒命似地嵌進耳廓，足以把人類咬到皮破血流。中了這一招的Spock倏地渾身死硬僵直，在此同時Jim不覺擔心起來，他並不想傷害Spock。

決鬥持續如火如荼地進行。不久Jim發現他們顯然不知不覺當中觸動了某種機關，因為Spock雖然拖著他緊抓住不放，即使有點略嫌粗暴，卻沒有讓他吃苦受罪的意思。他的副艦長的臉埋進他的頸彎，他隨後感覺皮膚表面激起點點微妙的火花──不會吧？那是Spock的舌尖？不要懷疑，Spock正在意猶未盡地舔著他。

這種舉動通常不會被當作戰士禮儀的標準之一，除非你是個噁心巴拉的八歲小鬼頭。雖然這其實無傷大雅，但Jim終究還是願者上鉤了。

是啊，沒錯，在這種情況下，大可以用藥物引起亢奮當藉口一語帶過。坦白說，他不會因為想像跟Spock做愛是什麼樣的感覺而自尋煩惱，更別說他竟然有幸得到這樣的機會，不過他向來沒有表現慾這樣子的怪癖。照這樣發展下去，老骨頭、那個Vulcan女性長老，還有另外隨行的四個Vulcan人即將可以欣賞到一幕妖精打架的現場表演。

決鬥僵持了一會兒，他好不容易找到一個破綻。Spock凌厲的攻勢比料想中更早出現了變化，他試著拉開他們之間一些距離。他掠過沙地走到圓圈的邊線，紊亂的腳步底下的細沙飛揚，呼吸隨之急促而不規則起來。不知何時他的上衣已經被撕得粉碎，熾烈的太陽刺痛了他的皮膚。

當Vulcan女性長老宣佈決鬥暫時的當下，他的心裡滿是感激。Spock已經踩著遍地的黃沙走回原地稍事歇息。Jim在老骨頭的身前單膝跪下，上氣不接下氣地試圖平復他的呼吸。Spock看著他的眼神依然讓他感覺腦筋一片空白，看來休息並沒有太多實質上的幫助。

「Jim，你不能再硬撐下去，」老骨頭說著再次亮出他的皮下注射器。這回他沒有辦法再神不知鬼不覺地對Jim下手。

「你又給我打了什麼？」Jim問道。過了一會兒，Vulvan女性長老也出現相同的疑問。

「還不是三氧化合物？」老骨頭輕描淡寫地說道。要不是Vulcan人的聽覺如此敏銳，Jim會搶在他在自己脖子上注射之前問清楚藥物的作用。但他相信老骨頭不管把什麼東西送進他的血管裡，都不會是三氧化合物。

事實上，當他往後一站、擺出陣式準備迎戰第二回合的同時便感到大事不妙。

眼前的情況無疑是進退兩難的。Spock似乎沒有辦法下定決心直接打趴Jim或者乾脆撲倒Jim來場限制級演出。Jim自己也拿不定是不是該鼓勵決鬥繼續進行：跟Spock再這麼打下去他保證會沒命，但如果不小心跟Spock這樣又那樣，等他清醒過來之後找他算帳想必也吃不完兜著走。他們或多或少有點搖擺不定，然而不久似乎有了結果。Jim往Spock的脇肋踹了一腳，而半 Vulcan人猶豫了上晌之後決定以牙還牙。

Jim這方面，他的動作漸漸遲緩起來。Spock的大手揪緊上他的脖子時，他暗自咒罵了幾句，只感覺快要吸不到空氣，兩眼也開始模糊起來。他幾乎快透不過氣，使盡全力想掰開箍緊他脖子的手，最後終於沒了氣息。死亡的恐懼將他瞬間吞沒──這時他感覺Spock那雙要命的手放開了他，只是為時已晚，他跌進了無垠的黑暗當中。

Jim!

恍惚間他聽見Spock以焦急的語氣呼喊他的名字，卻發不出聲音回答他。

當他再次睜開雙眼，他的第一個念頭對輕拂他皮膚的清涼空氣致上由衷的謝意。 他立刻知道他在醫務室裡，這裡的氣味獨特到讓他立即辨識出來。他覺得眼皮很沉重，他的皮膚因為睡意冷得發顫，而他朦朧不清的腦海裡隱約惦記著一件事。

Spock。

他心急如焚地撐起身子，接著鋪天蓋地的暈眩迎面而來，他跌到床底下發出一聲悶響，被床單纏住腳的他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他愣了一會兒，耳邊聽見忙碌的腳步，抬起頭四處看了看，發現他就在四周圍起簾幕的醫療艙裡。

「Jim？」老骨頭試探性地問道。他頭昏眼花地對著面前的簾幕眨了眨眼，聲音似乎是從這個方向傳過來的。

就在他正要回應的同時，他聽到醫務室的門倏地開啟，地板響起一串急促的腳步聲。

「醫官，」Spock開口說道。聽見這個熟悉卻又牽強的聲音給了Jim無上的安慰。他閉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氣。真是太好了，他平安無事──他一心希望那場特技表演不會造成任何遺憾。「相信你會妥善安排艦長的後事。我打算自請紀律處分。」

「Spock──」

「我的行為罪無可赦。把指揮權移交給Scott先生之後，我會解除所有職務……」

Jim掙扎著站了起來，推開重重簾幕走出醫療艙；他凝視著Spock的後腦，發現他死命地握緊雙手，指節幾乎完全失去血色。

「你應該知道吧？只要把指揮權交給Scotty超過一天的時間，他保證會宰了你，」他促狹地說道，「他最討厭人家沒事把他弄出輪機室。」

這時Spock緊繃的身體放鬆開來，Jim看到他轉過頭來，眼底盈滿某種難以名狀的情緒。感染到這份情緒他默默他轉身走了過來，不管怎麼說他的副艦長誤以為他已經一命嗚呼。這是他所能想到他的反應是唯一的解釋。

「艦長……」他剎那間鬆了一口氣。

接著Jim感覺一雙大手緊握住他的肩膀，Spock的臉孔映入他的眼簾時似乎整個世界都停止了轉動。尤其是Spock的微笑。那改變了整張臉的線條。不只是輕揚嘴角而已，他開懷大笑地露出潔白的牙齒，笑意漫延到他的眼裡。

「Jim！」他發自內心地歡呼起來，笑聲裡感覺得到他的心滿意足。

Jim知道自己機智過人，向來都是如此。他至少有一半的時間都在花腦筋想事情。多數的時候在艦橋上，然而酒喝多他的腦子就不管用了。過去從來沒有任何事情可以讓他一時語塞，但他這輩子還不曾見過這樣的笑容。Jim遍尋不著隻字片語描繪眼前這一刻。這是相當驚人的發現，因為他竟然擄獲了Spock的心。

他還沒有馬上意會過來的是，Spock不知何時已經悄悄地打動了他的感情。

雖然僅只是曇花一現，他的副艦長發覺自己不知不覺間真情流露──與平日的他完全截然不同──他旋即斂起笑容，雙手從Jim的手臂上移開；他看著老骨頭和Chapel護士，恢復往常冷傲自持的神情。

「雖然這麼說很不恰當，但我還是注意到艦長你看起來不像已經一命嗚呼的樣子，完全不符合先前McCoy醫官的判斷。」

「抱歉啦，Spock，」他飄飄然地耍起嘴皮子。他認定作用在身上的藥物比任何預想不到的面部表情還要讓他反應遲滯。「說不定下次運氣會好一點？」

Spock危險地瞇起眼睛，Jim以為他又要撲上來修理他一頓。這時老骨頭順了順嗓子。

「我不想見到有人打得你死我活。我想自己應該有辦法讓決鬥儘早結束，所以在Jim身上注射了一些可以產生擬死現象的神經麻痺藥物。我不確定在場的其他Vulcan人在那樣的情況下是否會束手旁觀直到決鬥尾聲。我沒有冒犯你的意思，Spock，但與其讓你取了他的小命，還不如找個自願跟你上床的怪咖外星人解決你的燃眉之急，」他解釋道，「但你以為Jim死掉的時候確實就冷靜下來了。」

「…是的，」 Spock 同意。「當時我相信自己親手殺了艦長，plak tow便平息了。我也不明白究竟是什麼原因。也許一場決鬥下來發揮了預期的效果。」

接著他再度挺直了腰桿，良久之後，Jim看著他的副艦長跟自己告退走出醫務室。離去時眉頭深鎖。

有些事情完全不如他的意料。比如Spock說過Pon Farr的過程至少持續好幾天， 怎麼可能這樣就草草了事。Jim心想在Pon Farr結束之前，他跟Spock可能還有幾場架要打。希望不是真的非得留在殖民地不可，除非需要沙塵或其他足以緩和情緒的因素。好吧，就這麼辦。然後就看什麼聯結之類的重頭戲上場啦。

總之他還是感覺不出他和Spock有什麼聯結產生。呃，基本上他根本沒有跟任何人融合過。

「我不知道，Jim，」一旁的老骨頭說道。「我不接受這樣的結果。也許最壞的部分已經過去了，他可能一時半刻死不了，但他還沒有完全恢復正常，甚至不肯留下來讓我詳細檢查一下，」他強調道，「我得讓他再休息一陣子。」

Jim點了點頭，認真地思索起連珠炮般不斷朝他炸過來那些稀奇古怪的事。他在星聯胡作非為慣了，而他的副艦長的神智可能還沒完全恢復正常；他遠比想像中更喜歡那場決鬥的某些插曲。

他打定主意之後，跑進醫療站裡開始翻箱倒櫃起來。

老骨頭揚起眉毛問道：「介意我過問一下你在做些什麼嗎？」他叉著手擺出一副你的皮在癢嗎？我可是堂堂首席醫療官！就算你貴為艦長也不能在我的地盤上隨便亂挖寶的架勢。

Jim好不容易找到他想要的那樣東西，他對著他的老朋友顯擺了一下手裡的潤滑劑，露出厚顏無恥的招牌笑臉。

「一個優秀的艦長應該要有始有終，」他說著拋了拋瓶子、然後重新抓在手裡，朝著門口大步走去。

「該死，Jim！」老骨頭扶著額頭怒罵道，「既然如此，那時候你幹麼不自己送上門就好了？！」

Jim不置可否地聳了聳肩膀。

「跟你老實說吧，連我自己都不知道當初到底在想些什麼。」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