標題:     螭龍
分類:     晴明/博雅, GEN
文章簡介:     管弦會的翌日清涼殿上的獸頭瓦竟然離奇失蹤,皇上要晴明查明此事。

 

 

話說源博雅幾日前由宮中赴宴回來便大病一場,足足發了四天高燒,直把俊宏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所幸博雅身子骨向來健朗,服了幾帖唐國傳來的驗方熱也就慢慢退了。

算來博雅也有七日不曾上朝,昨晚的管絃會亦不克出席。

傍晚博雅小睡醒轉,懶洋洋地斜倚在屏風後無意識地眺向窗外。

時節將近清明,差不多已是寒椿花期尾聲,只見庭下星星點點綴飾著茶盅大的朱紅色花朵,透著一股說不出的寂寥。

寒椿與眾不同之處就是往往在花朵開得最盛最美的當兒出奇不意地齊蒂凋落,因此而有「斷頭花」的渾名。

俊宏不由得心中暗叫不妙,怎麼說讓病中的主子撞見這不吉之兆總是下人的失職,一面七手八腳地放下御簾一面琢磨著是不是該找個和尚到府裡走走。

「俊宏,你瞧。」博雅出聲制止俊宏手邊的動作,指向廊外的花叢。

分明平靜得沒一絲絲的風,綻放在枝椏間的寒椿卻接二連三地掉落下來。

一朵。

兩朵。

三朵。

雨點般無聲墜下的血色花朵看得俊宏頭皮發麻、後背冷汗直流,暗自想道眼前教人不寒而慄的光景不立馬找個法師來做做法只怕是不成了。

博雅撐起身子定睛一瞧,只見花叢裡鑽出黃茸茸一團既不像貓、亦不像狗總之看不出究竟是什麼玩意兒的東西,扁扁的臉蛋擠著棋碁黑子般黝亮的眼睛鼻子看來煞是有趣。

小傢伙銜著一輪綻開的花盞搖搖擺擺地跺到廊下,博雅見了上前伸手將牠撈起兜在懷裡。

「這八成是哪家走丟的獅子狗。」接過侍女端來的粥飯,俊宏仔細打量小傢伙一會兒之後如是說。

那就當牠是獅子狗吧,博雅心想。

餵牠什麼都不吃的小傢伙瞠著圓滾滾的眼睛寸步不離地跟在博雅身邊。

博雅用過晚膳倚著脇息意興闌珊地逗玩偎在腳邊的小傢伙,半眼訥訥看來似有三分睡意。

這時來了個約莫十歲大的小童向俊宏耳邊低聲傳報。

「嘖,人都病成這樣還來窮攪和!」俊宏暗啐一聲,準備信手掰個藉口擋下候在外頭的不速之客。

「俊宏,你說什麼人來了?」已經闔上眼打盹的博雅夢囈般問道。

最令俊宏搥胸頓足的莫過於平素凡事漫不經心的主子,偏偏在這種時候耳朵特別靈光。

「是安倍晴明大人。」俊宏明白這會兒就算想擋也擋不住,唯有對主子據實以告。

「喔,稀客!」斜在榻上的博雅聞言一骨碌坐起身:「還不快引他進來。」

一身墨黑朝服的晴明在童子的前導下踏入博雅所在的內室,見到蜷在一旁的小傢伙揚起唇角說道:「果真在此。」

這天外飛來的一筆教博雅完全摸不著頭緒。

「博雅你看來氣色不錯。」晴明倏地話鋒這麼一轉,博雅更是一頭霧水。

「託福託福。看你這身打扮是從宮裡過來的吧?」

「你貴體微恙沒能來看我,只好我來找你囉。」

向來不善言語的博雅一時間搭不上半句話,心想這男人真是沒一刻正經。

隨侍在側的俊宏聞言手裡一滑,瓷杯砸上托盤碰出連串突兀的聲響,抬起頭死命地瞪著他綠豆大的眼睛對晴明怒目而視,只差沒噴出火來。

相書有云瞳仁色澤淡似琥珀者其人為達目的不擇手段,沒想到好死不死竟給他遇到一個最難纏的。

博雅這時不假思索地說道:「俊宏,這幾日辛苦你了,下去休息吧!」

「這是俊宏份內的事。」

聽多了坊間的蟄短流長、更看不慣自家主子老是被個男人牽著鼻子到處走,俊宏對晴明向來既厭又怕;他深信這個眉清目秀、看似無害的男人骨子裡比豺狼虎豹還要可怖,對其避之唯恐不及。

這主子可是從小跟他吸同一處奶水長大,說起來真是再親也不過,現在竟然一顆心全向著外人,著實可惱可恨哪!

吃了秤砣鐵了心的俊宏決定賴在屋裡不走,他倒想瞧瞧這個安倍晴明究竟給主子灌了什麼迷湯?

「俊宏,你還是歇息去吧。」

「您還病著呢,俊宏放心不下。」

今兒個俊宏居然沒腳底抹油逃跑,莫不是天下紅雨、太陽打西邊出來?

「俊宏。」

一旁的晴明看似波瀾不興、實則好整以暇地看熱鬧。

「下去吧。」

再怎麼情如手足,主子的交代仍是不可違逆。

俊宏明白主子已然立意非把自己攆出去不可,只好認命地起身告退,臨去之前不忘抖開褂衣替博雅披上。

眼角瞥見晴明抿著嘴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那不請自來的小傢伙則四平八穩地窩在博雅膝頭上,只覺得這一人一狗都惹人討厭。

滿不在乎地接過俊宏臨出屋前怨毒的眼光,晴明收起笑意一瞬不瞬地直盯著小傢伙,小傢伙亦不甘勢弱地垂下尾巴向晴明呲牙咧嘴以示回應,那模樣不但一點兒也不駭人,坦白講還真有幾分滑稽,逗得博雅忍不住笑了開來。

博雅絲毫無視眼前人畜對峙、劍拔弩張的態勢,神秘兮兮地擠眉弄眼道:「哎,俊宏走遠了,好東西趕緊拿出來吧!」

「好東西?」晴明聞言眉頭一挑,仍是面不改色。

「就是藏在你袖子裡的。」

「喔,原來你指的是這個……

晴明恍然大悟似的從自袍袖中取出酒壺,慢條斯理地拍開泥封,馥郁的酒香如花落遍地般在屋裡瀰漫開來。

聞之食指大動的博雅嗅著鼻子靠了過來。

「你大病初癒,今晚還是禁口為宜。」說著便提起酒壺對嘴喝了起來,完全沒有要讓博雅沾唇解饞的意思。

博雅幾乎可以確定這個男人是專程來折磨他的。

也罷,晴明難得上門一趟,就不同他計較這般雞毛蒜皮小事。

博雅起身晃到屏風後的櫃子裡取出葉二,搭在唇邊提氣輕送出一段清亮如水的樂音。

正是他新近譜成,日前才在御前演出的〈長慶子〉。

這時伏在御簾前的小傢伙突然止住了嗚嗚低鳴,捲起披毛豐厚的尾巴、睜大晶亮的雙眼看似側耳傾聽博雅的笛聲。

悠揚的樂音如絲如雲、飄渺而出,聽來近在咫尺、卻又恍若遠在天外;又如同一縷婉轉清冽的流泉般奔流而下,洗淨了聞者沾染身心的塵垢。

聆聽笛聲直至出神的小傢伙倏地發出喟嘆,口中發出低沉的男聲說道:「此真天上謫仙人也!」

看似不盈一握的小傢伙周身的披毛如野火般隨著習習晚風飄揚、身形不斷地漲大,末了化做足足有成年男子雙臂合抱那麼粗大的無角黃龍在博雅身邊盤桓一周後破空而去。

曲畢渾然不曾感覺到周遭動靜的博雅悠悠睜開雙眼,頰畔猶自掛著兩行清淚。

「怎麼了,博雅?」

「方才回憶起那晚在皇上御前獻奏這首曲子,當時我心裡想道如果晴明你也在該有多好。」

是啊。」

 

說到宮中每逢管弦盛會,清涼殿上的獸頭瓦必當脫落;泰半宮人對此多已見怪不怪,隔日一早內侍照例命工匠將獸頭瓦安回原處,想不到翻盡了整個內苑仍是遍尋不著。

傳說龍生九子不成龍,各有所好。其中八子螭吻口潤嗓粗而好吞,遂成殿脊兩端的吞脊獸;而取其滅火消災之義,歷來多以其作為裝飾殿角的獸頭瓦。這頭博雅府中竄出的無角黃龍正是清涼殿失佚的獸頭瓦幻化而成。

俗話說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不消半天功夫獸頭瓦不翼而飛的怪事竟傳進皇上耳裡。今夏正逢炎熱少雨的苦旱之年,木造建築群一旦起火加上風勢助長便一發不可拾。因天候異常惴慄不安的皇上一聽之下非同小可,說什麼都要查個水落石出,於是急詔陰陽寮即令不日解決此事。

晴明不經掐指一算也清楚究竟怎麼一回事,出了宮便直赴博雅宅邸。

鎮殿靈獸雖難得饑饉卻也不容易饜足,在管弦會上聽不到博雅笛聲的螭吻索性悄然離開清涼殿。

也許這條螭龍終於一償宿願的緣故,每當博雅在宮中鳴笛殿簷的獸頭瓦依舊會應聲而落,倒是未曾再發生無故紛失的玄奇事件。

 

 

Fin.

 

 

1.找到很久不用的隨身碟,看到這篇《陰陽師》同人貼出來當作紀念。簡而言之是任性的鎮宮神獸離家出走記()~

2.平安時代的飲食比現代精簡得多、分別是午前十時跟午後四時左右各吃一餐,博雅這時用的是粥,應該是俊宏吩咐下人溫在灶上,看博雅醒了趕緊端上來盯著他吃下去,省得他只顧著睡略過一餐。

3.龍生九子一直沒有定論,明朝後常見的說法為囚牛、睚眥、嘲風、蒲牢、狻猊、贔屭、狴犴、負屭和螭吻。

4.獸頭瓦是安在屋脊頭上的獸面花紋瓦,古人相信有辟邪除災的作用。

5.宮中辦管弦會就有獸頭瓦掉下來古書有記載喔~至於螭龍的台詞出處是傳說博雅死後成了兜率天外院的樂仙。

 

arrow
arrow
    全站熱搜
    創作者介紹
    創作者 minyarhiel 的頭像
    minyarhiel

    Nothing Gold Can Stay

    minyarhiel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